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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佳:明天我去單刀赴會

2014年7月23日

中國知名人權人士胡佳遇襲致上頜骨骨折後,又連續收到威脅簡訊和電話。身份不明者要求他周四將100萬現金帶往某一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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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eenshot Twitter Hu Jia
7月16日胡佳遇襲後在推特發布照片圖片來源: Twitter

德國之聲:您在推特上發文表示,收到威脅簡訊,可否介紹詳情?

胡佳:我7月16號晚上受到了襲擊,當時就報了警,在7月18號晚上我收到了第一條匿名簡訊,當時他是說,他對7月16號的襲擊事件負責,他們是誰他並沒有表露,而且說要打斷我的腿,打斷我的腿以後送我一個輪椅。然後讓我拿50萬人民幣,如果我敢報警的話,他們就不是打斷腿的問題了,而是要把我家的房子和我人一起收拾了,就是燒掉,就是燒死你。這一群人他們是敲詐和人身威脅的一種性質,這已經觸犯法律了。雖然當時對我毆打的時候,我鼻樑骨上頜骨骨折,當局給定義為輕微傷不夠刑事立案標準,只能是治安案件,但是,這個簡訊發來的時候按照法律來講已經上升到刑事案件了。

7月19日,因為警方他們還是要看這個簡訊--不管他們是名義上還是實質上--要把這個作為線索來收集,所以我還是去了警局。他們也調來了朝陽公安分局刑偵支隊的四個刑警,一個中年的帶著三個很年輕很年輕的刑警。他把簡訊也拍了,然後給我作了簡單的筆錄。那天我出來的時候,剛剛跟警察和我的朋友分手,就立刻收到了恐嚇簡訊的第二條。當時他說,限你三天之內--他已經把期限定出來了--準備出50萬,不要耍小聰明。之後,他們先後換用兩個號碼,都是跟我說,你報警是吧,然後就罵一些北京話,非常難聽的,我不想去學,非常骯髒的,我覺得會玷污漢語的。第二個電話告訴我說,敲詐金額漲到100萬。

昨天晚上他打來電話,問我錢準備好了沒有。我自己是不會給他準備這些錢了,因為這種敲詐,我覺得你要是屈服於他,就像是屈服於綁匪一樣的,就是縱容他的犯罪。但是警察要求我--我不管他們是真正要求我還是說那種緩兵之計--總之說你問問他們的帳號嘛,要帳號這就是一個破案線索。我昨天就問他要,說這錢怎麼給你呢,那個人好像是比較興奮,就說你等我電話吧。

今天他用昨天打電話的電話號碼發來兩條一樣的簡訊,--這次你可以看到這個匪徒裝得還挺像的--他是要現金,100萬現金,放在一個手提箱裡面。我們看到過拍攝犯罪的新聞、紀錄片、電視劇、電影大片有類似的情節,但現在這樣的情節從生活中第一次和我沾邊了。居然有人對我發動那種暴力的襲擊,在襲擊後還不惜對我進行敲詐、勒索,還帶有這樣人身傷害、生命權的威脅。

可否介紹一下您報警的情況?

胡佳:7月19號晚上我離開警局,不到一分鐘,對方就給我發來了恐嚇簡訊。--他怎麼能這麼精準地知道我的行蹤?而且追溯到7月16號晚上,我臨時決定去一個地方、臨時決定在一個方圓一平方公里有至少上千輛車的位置上停車,什麼人能有技術手段精確地找到我的車,這不是一般的匪徒能做到的。他一定是在我的車上安裝了定位裝置。我以前就知道,安全和國保部門在我的車上安裝了竊聽和定位的工具。所以我認為,只有他們有這個技術手段,做到這一點。

刑警雖然在7月19號給我做了筆錄,但是他們卻不肯給我留下任何直接的聯繫方式。你知道,當你有任何犯罪的線索或者匪徒的動向的時候,你應該第一時間聯繫到辦案的刑警,他才能夠進行偵破,他才能夠保護你的財產和生命安全。可是很遺憾,沒有。而且7月19號到23號已經四天過去了,我已經多達四次向他們(告知情況)--因為每天有新的簡訊來,我都會及時地告訴他們。我說,如果你們想偵破這個案件的話,第一,應當把刑警的號碼告訴我,我應該能跟他直接聯絡,第二,你們應當啟動技術偵查措施。因為昨天台灣的楊憲宏(音)先生告訴我,如果這種敲詐或綁架案件發生在台灣,刑偵警察會第一時間追蹤那個電話號碼。現在我已經給警方提供了三個電話號碼,但是沒有見到警方啟動技術偵查措施追蹤。

China Dissident Hu Jia
胡佳2014年6月8日在天安門廣場圖片來源: Privat

您個人怎麼看這些事件?

胡佳:在我看來,這就是一場戲。一場什麼戲呢?就是說,當局對我進行毆打報復,它實際上想要達到至少兩個目的。第一,是要讓我感覺到恐懼。然後由此而噤聲。因為牢獄已經對我無效了,長期的軟禁、恐嚇式的抓捕進監獄--5月30號他們就曾經恐嚇過我,說要對我採取強制措施--這些都無效,現在就祭出了他們的最後一種手段:我用黑社會的方法,打你以後案子破不了,你就只能認倒楣。當然比這個還有更極端的。像那天晚上他們打我的時候,那輛急速開過來的汽車,如果說把一個人撞倒的話,是完全可以做到的,然後變成一場沒有辦法破解的交通事故。一場謀殺變成一場交通事故。

第二個他們的目的,就是在我們這個群體、國內的反抗群體中,形成一種震懾維穩的態勢。就是,胡佳,我們打他。一個比較受到國際社會關注的行動者,我們尚且對他採取這樣一個措施,那麼咱們心知肚明,你們這些人還在這裡所謂囂張吧,我們肯定還會用同樣的、甚至更嚴厲的黑社會手法來對待你們。

我現在知道他們還有第三個目的,因為緊隨著這些事件發生之後,他們現在開始在網上散佈這樣一種謠言,就是說我的這件事情是因為所謂的私人恩怨引起的,甚至涉及到什麼經濟糾紛、男女關係、賭博、私仇上面。--他要把你"污名化"。我覺得這個步驟現在已經展開了。

您打算如何來應對?

胡佳:現在來講,不管怎麼說,對方每發過來一個,我所能做的,就是兩個步驟。我首先是把它公開在網路上,發在推特上,讓大家看他們每一步的進展。同時,按照中國的法律,我當時是報了案,我現在要把每一個進展--不管當局是否推演什麼樣的大戲--都告知警方。這顯示出警方的不作為。從那會兒到現在已經一個星期的時間了,警方可以說沒有什麼實質性的作為:沒有啟動技術偵查去追蹤,沒有留下一個直線聯繫的電話給我。明顯他們不需要、不想讓我就這個案件上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

我倒要看他明天怎麼樣給我打電話,讓我把100萬的錢帶到什麼地方去。因為我明天確實很忙,我要去醫院作傷情診斷,這個要決定我是否對上頜骨的骨折作手術治療,因為作手術要長達一個星期的時間。我覺得很費我軟禁之外的寶貴的工作時間。我傾向於保守治療。我還要去北京西站接我的父母。所以基本上,明天白天的時間,從上午到下午五六點都佔滿了。

但是,如果對方給我打電話來,交接的時間是這些時間之外的話,我會去的。哪怕是單刀赴會,我也會去的。因為我要去看看,究竟是一群什麼人,躲在這個幕後。因為那天他們對我襲擊的時候,實在太突然了。一下打到眼眶,而且把眼鏡打飛了。我完全沒有辦法看清楚他們的樣貌,但現在我非常想要看清這些披著國家公職的流氓。

採訪記者:苗子

責編:石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