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麼拯救你，月亮熊

(德國之聲中文網)中國媒體《東方早報》2月24日訪問了紀錄片《月亮熊》的製作人之一塗俏，揭開中國活熊取膽產業和熊器官交易黑幕。這部紀錄片是三位製作人熊君慧、涂俏、陳遠中歷時4年，跨越中國的多個省市拍攝而成。據三位製作人的調查，目前全國11個省市存在大大小小的以"活熊取膽" 為目的的熊養殖場；在活取熊膽之外，東北吉林等省還進行熊掌、熊膽等器官的交易。亞洲黑熊，因胸前有白色月牙紋又被稱為"月熊"，其膽汁被中醫確定為藥材。

2月21日，亞洲動物基金會在媒體溝通會上首次播出了這部紀錄片的片花，隨即片花影片發布在中國各大網站上，觸目驚心的畫面再次將近日中國網民對活熊取膽企業的聲討推至高峰。

近期，福建歸真堂藥業有限公司圈養大量黑熊並進行活熊取膽一事被雲南衛視記者余繼春率先在新浪微博曝光，這些黑熊被關進鐵籠中，每日都被抽取膽汁，很多黑熊最後患上肝癌、心肺衰竭和其他疾病而死去。

據悉，歸真堂正在募資上市，擬年產4000公斤熊膽粉和圈養1200頭黑熊兩個項目，目前已經在省級主管部門初步通過。亞洲動物基金會創始人謝‧羅賓遜認為："如果企業上市，無疑會刺激黑熊養殖業的發展。"公眾更將歸真堂項目稱為"黑熊的末日。"

日前，已經有多位社會知名人士如姚明、阿里巴巴創始人馬雲、作家張抗抗等人和眾多的中國網友發起"拒絕活取熊膽、拒絕熊膽製品"活動。

"子非熊，安知熊之痛"

面對質疑聲音，歸真堂創始人邱淑花先是給稱養熊和生產熊膽粉都是合法行為；後再發驚人之語："反對我們就等於反對國家，我們的熊非常健康，像在幼兒園一樣非常舒服，取膽汁對它沒有任何傷害。"

2012年2月22日，歸真堂召開新聞發布會，其董事長張志軍在發布會上說："熊看起來不痛。"有記者問道："你又不是熊，你怎麼知道熊不痛？"張志軍憤怒回應記者："你又不是熊，怎麼知道熊痛不痛。"

官方機構中藥協會也認為，這種"無管取膽"技術是"無痛"的，對黑熊的健康沒有影響。

亞洲動物基金會中國區對外事務總監張小海向德國之聲介紹，據他們所作的調查顯示，黑熊在活取膽的過程中，絕非歸真堂企業負責人所言的"很舒服"，整個過程黑熊要承受巨大的痛苦；企業所宣稱的"無痛引流取膽"真實的情況是："我們成都黑熊救護中心救助過256只黑熊，有65%是來自'無管引流'，實際上是要把熊的膽囊拉向腹壁，在腹壁上和膽囊打洞，這樣使膽囊和腹壁連通，有時候也會把膽囊直接縫合到腹壁肌肉上，有時候會用熊自己的組織作成一個瘻管，這樣做首先要把膽囊位置進行位移，造成熊內髒的變化，另外通過一個可以張開的口，膽囊的內壁和外界連通，骯髒的環境就使傷口感染，並且繼而感染膽囊和肝髒等。"

張小海也介紹，取膽汁時依然會向壁口插入管子，這個過程也會造成黑熊的直接感染，長期的感染會使黑熊患有肝癌等疾病；黑熊除膽和肝髒疾病，還會因無法承受的痛苦用牙齒噬咬鐵籠的欄桿，很多黑熊的都患有嚴重的牙髓和顱骨感染，甚至是嚴重的精神疾患："在我們救助的黑熊裡有35%是死於肝癌。所謂的無管引流仍然是給黑熊帶來很痛苦的方式。我們人類完全可以證明黑熊的痛苦，不是我們不知道，熊的神經系統、它們的疾病幾乎和我們人類是一樣的，有這麼多疾病它們怎麼會不疼呢。"

目前，在亞洲動物基金會成都龍橋黑熊救護中心一角，已經埋葬了121只病逝的黑熊，黑熊的墳頭上刻上了它們卒逝的時間，目前該中心還有156只生病的黑熊，這裡真實的記錄著黑熊之殤。

"這是一個龐大的產業鏈"

據悉，中國是世界範圍內除北韓外唯一可以合法從事活熊取膽行業的國家。中國自1984年從北韓引進活熊取膽技術後，已經形成一個龐大的產業鏈。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研究員、國際生物科學聯盟中國國家委員會主席汪松在接受德國之聲採訪時，談及幾年前，他與團隊成員就曾就中醫使用動物的骨頭、膽汁等入藥作過詳盡的調研並出具報告。在調查過程中，中醫、研究機構等都不認為在製藥過程中，熊膽是非用不可的藥材，且有科研機構在研製人工熊膽，但主管部門遲遲不予批復，並稱引流熊膽產量已暫時滿足藥材所需。

汪松認為，正是中國特有的野生動物的產業化，又因為行業利益而被林業部門、衞生部門等賦予合法性，才導致野生動物保護異常艱難："養熊業是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的，已經養了那麼多熊，都作了手術，一時放到野外也是不可能的，但我當時堅持一條，就是不要再發展了，可是現在看起來又發展了；不要再增加新的熊膽產品了，可是又增加了，過去熊膽並不是一味必須要用的中藥，現在又炒起來，明顯就是為了賺錢和發財，而有些管理部門也滿足他們的需求，管理部門在這其中也有灰色的收入。我曾經在多次國際會議上說過，中國幾乎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長期過度利用野生動物資源的國家。"

中國尚沒有完備的動物福利法

據汪松介紹，黑熊在國際法和中國的法律中，都屬於保護動物，在《瀕臨絕種野生動植物國際貿易公約》（CITES）將黑熊列入"附錄一"，即"若再進行國際貿易會導致滅絕的動植物，明確規定禁止其國際性的交易"；中國《野生動物保護法》將其列為二級保護動物。

張小海也介紹在目前的中國尚沒有完備的動物福利法或反虐待動物法規，在兩年前，中國內曾就此有過一次比較大的討論，直至今日，動物福利法在中國遲遲不能出台。

"我覺得應該盡快推出一部反動物虐待法，如果沒有，就沒有一部法規去約束動物產業的一些行為，動物福利立法的進程是非常必要的。動物行業勢必不願意看到比較嚴格的動物保護法規出台，因為必然會增加他們的成本。"

動物也有尊嚴和生命權利

《德國動物保護法》開篇提出，該法的目的是"從人對動物作為同類的職責出發來保護其生命和生活品質。 任何人都不允許對動物無正當理由的施加痛苦或損害。"

該法還從動物飼養、殺死動物、動物實驗等幾大方面列出細則，如果違反這其中的規定，就會受到法律的懲處。在德國，一般傷害動物將處以罰款，情節嚴重，構成犯罪的，依照刑法的規定追究刑事責任。

俄羅斯《民法典》規定，動物是物權的客體，並不意味著有權利的人能隨心所欲地支配和役使動物，而應受到合理限制。"在行使權利時，不允許以違背人道原則的態度殘酷地對待動物。"

張小海對德國之聲表示，動物也有尊嚴，維護他們的生命和尊嚴其實也是在保有人類的尊嚴："每個動物都有他的天性，要讓他們表達自己的天性，人類在很長的時間內都要利用甚至食用動物，但我們要對動物有一份尊重，有敬畏，人類的內心才會更潔淨，更平靜。"

作者:吳雨

責編:葉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