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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座評論:中共二十大——最後鬥爭,還是靜默大會?

2022年10月20日

中共的二十大所需要的,並不是擁護與掌聲,而是清零,無論是對新冠病毒的清零,還是對任何雜音的清零,也就是全民全域的靜默。在中國,政治的死寂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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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20大開幕式於10月15日舉行
中共20大開幕式於10月15日舉行圖片來源: Huang Jingwen/Xinhua via AP/picture alliance

(德國之聲中文網)中國正面臨一個歷史的轉折點。這就是北京正在召開的中共二十大會議。雖說這次大會本無懸念,習近平在毫無挑戰的情形下將要成功連任,但是,圍繞總理人選和政治局常委名單的競爭卻撲簌迷離,在全國靜默的氣氛襯托下倍顯詭異和死寂,把這次黨大會變成了一場猶如三岔口的暗鬥大會。

也就是說,不同於1949年之後中共的歷次黨大會,這次「二十大」並不是一個通常的「團結大會」,黨內分歧並沒有在大會前得到解決,而黨的領袖卻擁有控盤的超強能力,因此可能在會後埋下長久的分裂基礎。在這個意義上,這次大會倒是有些類似1969年的「九大」。那一次大會上毛澤東的聲望達到頂峰,卻在大會後開始轉向與美媾和,並且面臨與繼承人的分裂。

但是,這次大會即將通過的黨章修改,固然讓中國領導人獲得了自我加冕,可能以「人民領袖」的封號實現「兩個確立」的核心地位,但是他的威望卻不足以彌合黨內分歧;他的連任固然無人挑戰,卻讓黨內曾經支持他的老同志們陷入到自我否定的集體尷尬之中。這樣的大會,其死寂氣氛與其說是高壓下的結果,不如說是一次無比尷尬的尬會的真實反映。

保衛改開路線的掙扎

從今年夏天的北戴河預備會議結束之後,大會的矛盾就已現出端倪。當習李二人在會後各赴南北發表不同基調的講話,尤其當李克強在深圳說出改革開放就像長江黃河一樣不會斷流之語,黨內鄧小平路線的最後繼承者們就在為保衛改開路線做最後掙紮了。堅持改開路線,不僅關係到中共黨內的自由派們能夠在多大程度上保留鄧小平路線的遺產,而且關係到他們在二十大上能夠保有多少權力空間和關鍵位置,並且影響未來五年的經濟政策。

然而,在10月16日的開幕講話中,或許為了節約時間,或許只是故意選取單方立場,習近平顯然故意不讀長達三萬字的報告全文。在他高度省略的口頭報告中,改革開放被最小化地輕描淡寫,通篇都在大談「鬥爭」和「安全」,鬥爭安全儼然取代了改革開放,作為「兩個確立」的執政路線。對繼承儒家傳統的中共及其大會來說,大會報告的修辭直接反映政策路線和權力分配。習在開幕式上的如此偏廢,自然不能不讓人懷疑他在有意偏離經過多次集體修改的報告正文,繼續消弱鄧小平路線的殘余影響。

對此,在第二天的分組討論中,儘管習近平和王滬寧等繼續強調所謂「兩個確立」的歷史意義,為習的連任和黨章修改營造聲勢,但是同一天李克強則在甘肅省代表團上強調「必須堅定不移地堅持改革開放」,似乎顯示了某種無力的「最後的抵抗」。

而對黨內經歷改革開放、坐在主席台上的元老們來說,面對大會上如此低落的改開聲音,他們的表情大概說明了一切。十年前,正是黨內元老們的集體投票,支持了習近平上台。習近平上任後的個人集權和對黨內外的全面清洗,在這個意義上也是黨內高層的集體選擇。胡錦濤在2011年2月19日的省部級幹部研討班上的講話,可算是習近平路線的發端。

也就是說,在北非茉莉花革命爆發後,中共最擔心的就是遭遇顏色革命的衝擊而發生前蘇聯式的崩潰,才有積極進行所謂社會管理創新的調整。在這一政策下,黨內的寡頭統治模式被看作可能孕育戈爾巴喬夫式人物或者民主轉型的溫床,黨外的公民社會則被看作顏色革命的推手,也就是黨的敵人。

也正是在這一黨內共識推動下,習近平以警告「無一人是男兒」的危機執政上台,儼然作為中共的歷史守護者,先後清洗黨內對手、弱化集體領導、清洗公民社會、鎮壓新疆的分離主義和香港的「顏色革命」,借此不斷加強和鞏固了個人權力,也逐漸將中共的威權主義轉向極權主義。

元老們的自我否定

特別是,在十九大後的修憲之後,二十大的連任不過就是過去十年習個人集權道路的繼續。對此,黨內元老們作為始作俑者,早已經集體背叛了鄧小平時代的政治規矩,自然難以在這個歷史轉折關頭髮出任何異議聲音、進行自我否定。作為同一個命運共同體,他們更害怕的是任何雜音,無論是來自四通橋上的喇叭橫幅,還是會場內部來自李克強等人最後的一點堅持。

尤其對後者來說,即便留任意味著最後一代的改開路線繼承者,他們不掌握黨的組織體系,也不掌握意識形態機器,黨內自由派的自我再生產已然斷絕。當然,即便對那些當選常委的習家軍來說,政治局常委本身或許也是最後一屆常委。五年後的「二十一大」或將正式確立黨主席制,根本取消名存實亡的常委-集體領導制度。

以此觀照,二十大仍然是過渡性的。只是,極權主義確立的第一刻起,它就面臨著自我消解的開始。因為中共百年所引以為傲的糾錯能力和自我調整機制正在這一周之內全然喪失:當改革開放被拋棄,中共在過去三十年得以維系、壯大的韌性也將被一個高度服從領袖的僵化官僚體制所取代;改革開放作為中國對全球化的承諾被拋棄之後,中國與世界的脫鉤進程也就再也無法阻止。這恐怕才是二十大所標誌的歷史轉折的真正意涵。

或許因此,中共的二十大所需要的,並不是擁護與掌聲,而是清零,無論是對新冠病毒的清零,還是對任何雜音的清零,也就是全民全域的靜默。在中國,政治的死寂到來了。


本文作者立剛為中國政治評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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